追光者（1-2）

【一】

克瑞斯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发，她跨过安全门，身后的警卫随即将其关闭，气闸发出轻微的声响。会见室内的LED灯环绕在墙壁上方，以最低的电能消耗维持着照明。高强度塑料制成的桌椅摆放在会见室中央，诺兰就坐在桌旁，双手被纳米手铐固定在桌面之上。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诺兰先生。”克瑞斯在方桌的一旁坐下，她把腕表摘下放在桌上，“你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狂热分子，让人不敢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

诺兰低声回应道：“我没有杀人，那只是一场意外，还要我重复多少次你们才会相信。”克瑞斯皱了皱眉，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消瘦的身体和深陷的眼窝，却让人觉得外表下隐藏着特别的力量。

“我对你并没有偏见，诺兰先生。”克瑞斯说着，轻轻触碰了腕表上的一个按钮，一份文件投影从表盘的一侧射出，映在二人面前的桌面上，她接着说道，“大法官和陪审团一致认定你的反人类罪行，但我能够给你一次机会，帮你将真相呈现在世人面前。”

克瑞斯用两根手指在投影上轻轻旋转，让文件正对着诺兰，她说：“我们研究室一直在开发回忆重构技术，让脑电波能够被人工智能所理解和记录，从而以模拟影像方式来重建人脑记忆。简单来说，就是把催眠电子化，而且更加精准。”

诺兰微微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文件。“为什么你们不在法庭上使用这些东西，我已经被判有罪了，那位老糊涂的法官甚至没有给我的律师辩护机会。”诺兰显得有些激动，他握紧双拳，却又很快放松下来，纳米材质的手铐几乎没有重量，但挣扎依然会给手腕带来疼痛。

“事实上，我们早已被世界遗忘了。”克瑞斯无奈的耸了耸肩，她看着诺兰说道，“大枯竭把人类社会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政府把有限的资源全部集中起来后，我们就很难得到有实质意义的资助了。回忆重构系统能够准确展现人类记忆，每一个罪犯都再难逃法眼，这足以消灭人类世界的犯罪行为，但大枯竭的来临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没人会为了审判罪犯而耗费精力。不夸张的说，人类社会已经陷入疯狂，犯罪率激增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我很羡慕你能够住进监狱，这里也许比外面更安全。”

克瑞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言归正传，诺兰。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提议，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授权我们对你进行回忆重构，我会尽力把极光案件的始末呈现在世人面前。当然，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无辜，但我希望借此机会，能够通过回忆重构让人类找回即将丧失的信仰。”

诺兰看着克瑞斯，眼前的这位女士让他感到莫名的亲近，他轻声说道：“我接受你的提议，也愿意帮助你们做第一个受试者。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女士？”

“克瑞斯。”女人显然十分欣喜，她似乎不相信诺兰这样轻易的同意了此事，“我叫克瑞斯！”

“希望事情能够像你说的那样顺利，克瑞斯女士。”诺兰的手指在全息投影感应区画了几下，在电子文件上签了名。

【二】

克瑞斯把感应器固定在诺兰的头部，光纤导线沿着诺兰的脖颈垂下，汇集在躺椅一边的电脑中。几名身着工作服的助手来回穿梭，不时低语几句，对机器进行着最后调试。

“我们稍后会对你进行麻醉，让你的大脑保持浅睡眠状态，从而顺利进行记忆拉取。”克瑞斯盯着面前的电脑，一边用细长的手指点击着屏幕，一边轻声对诺兰说道，“整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我保证你不会感到任何不适，就像午后小憩，做了一场美梦。”

诺兰看着目不转睛的克瑞斯，微微笑道：“我十分愿意相信你，克瑞斯。不过，你的助手们刚刚把我捆得结结实实，我可从来没这样睡过午觉。”诺兰说着，扭了扭身体，他的手脚被束缚带固定在躺椅上，椅子随着他身体的扭动微微颤动。

“这是为了防止浅睡眠过程中产生的应激反应。”克瑞斯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当然，在回忆拉取刚刚开始进行时，你的身体可能会有些不适应，比如肌肉抽搐、神经性疼痛、轻微痉挛，以及……”

“好了，克瑞斯，你还是让我睡个好觉吧。”诺兰说罢，便将头后仰，整个身体深深地陷进躺椅里，他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被一大堆电极片贴在身上，始终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克瑞斯冲诺兰微笑了一下，转身接过助手送来的麻醉剂，将注射器的前端按在他的小臂内侧，纳米蜂窝针头将麻醉剂送入诺兰体内，细微的针头并未让他感到疼痛，只有略微的瘙痒感。

克瑞斯轻抚着诺兰的额头，后者还以感激的微笑。浓烈的睡意开始占据诺兰的大脑，他闭上眼睛，似乎看见北极光在眼前无尽的黑暗中颤动，柔软的光芒慢慢照亮了四周，如幻觉一般摇曳着无形的体态。突然间，诺兰感到一阵难以承受的压力，极光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电弧划过他的皮肤，在全身留下刺痛。

克瑞斯站起身来，向一旁等候助手喊道：“把记忆拉取系统推上最大功率，启动回忆重构，现在是最佳切入时机！”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诺兰的脸庞，希望他能够在潜意识中得到安抚，并尽快镇定下来。

房间内的灯光暗淡下来，全息投影映射在墙上，人工智能柔和的声音响起：“记忆拉取完成，等待解码……”诺兰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他的眼球快速转动着，大脑皮层保持着持续的兴奋。

克瑞斯和助手们安静下来，等待着人工智能对诺兰回忆的解码，全息图像上显示着程序执行进度。时间似乎被无限的拉长，克瑞斯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直到人工智能提示分析完成，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让我们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克瑞斯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一边按下了回忆重构播放按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