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与俞敏洪

大家都看到了，伯乐与千里马的戏码没能演到最后。

近日，东方甄选发布公告称，董宇辉已决定不再担任公司雇员及公司一个合并联属实体的高级管理层，该离任乃由于董宇辉的职业抱负、对彼其他事业的投入及个人时间安排，并于2024年7月25日生效。东方甄选将出售与辉同行100%股权予董宇辉，代价为7658.55万元。

而根据此前的公开数据，半年时间内，与辉同行共产生了1.4亿的净利润。

一家半年内净利1.4亿的公司，全部股权的售价是7千多万，让人不禁恍惚，市盈率计算公式什么时候从乘法换成了除法。

俞敏洪随后又补刀：“宇辉购买公司的钱我安排了，公司是送宇辉的。除此之外，与辉同行自成立以来获取的全部收益包括全部利润，东方甄选分文未取，全部留给了宇辉和与辉同行，支持他们继续发展。”

看明白了，市盈率计算公式的乘法没变，只不过系数是“零”。

是谁给了俞敏洪和董宇辉如此“荡气回肠”的勇气？

直播电商行业里，主播的角色类似于娱乐圈里的明星，是个人IP发扬光大的典型形态。然而一个优秀的明星并不一定能成为优秀的企业家，两种角色需要不同的能力。

从事件发展脉络上看，“单飞”并不像是董宇辉的被动选择，而是主动为之，最起码是他与俞敏洪“合谋”的结果，董宇辉独挑大梁的勇气固然可嘉，但若其能平衡好与东方甄选的关系，继续依靠公司完善的供应链与管理体系，谈妥一个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在东方甄选这艘大船上继续发展，不妨是个对大家都好的“多赢”选择。

放弃“多赢”，选择“单飞”后，董宇辉需要在主播和企业管理者的双重身份上做好平衡，这既是个脑力活儿，又是个体力活儿。

当然，董宇辉也可以引入行业里的优秀人才协助其进行公司管理，弥补其在其他领域里的短板，或者与成熟的代运营公司进行战略合作，但无论选择如何，均需要让渡部分利益予之，想“吃独食”，谈何容易。

从俞敏洪在该事件上的表态来看，老俞的胸襟也算豁达，假如双方仍能“结伴而行”，董宇辉大概率是可以获得合理的商业回报的。

单纯从商业利益的角度看，“独立”的收益并不一定比“与东方甄选同行”低，即便从实现个人理想与抱负的角度看，东方甄选曾给足了“与辉同行”自由发展的空间，因此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体被压榨后奋起反抗的剧本。

从俞敏洪的公开表态来看，其本人和东方甄选在“小作文”风波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那么请问压力是谁给的？

很显然，压力来自董宇辉的粉丝，来自那些毫无保留支持董宇辉的“丈母娘”们，董宇辉难道没有能力通过个人影响力来缓释舆论对俞敏洪和东方甄选的压力吗？

能把一根六块钱的玉米卖出去，就不能为“东家”多说几句好话？何至于当初走向将东方甄选一分为二，两边粉丝水火难容的局面？

我不相信在狂热的近似“宗教”崇拜的范式之下，“教主”对信众的影响力能如此式微。

也可能会有人站出来说，董宇辉在社交媒体和直播中做了解释，呼吁粉丝们要克制，但我认为这些解释和呼吁仍显苍白无力，至少与董宇辉在直播卖货时展现出的口才与情商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颇有放任事态发展之嫌。

俞敏洪在刚刚结束的股东会上表示，东方甄选不会再出现某个主播成立独立平台的情况，未来东方甄选的主播会共同发展，共同富裕，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话里话外，那位不曾与大家共同富裕的主播是谁？

伯乐还是那个任性的伯乐，千里马早已不是当初温顺的千里马了。

那明星主播又为什么非要和团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董宇辉的直播带货“顶流”练成之路，自然少不了其个人特质的强大引力，但不能忽视其成名路上的各种buff加成。

视频平台塑造“典型”的自我冲动、新东方在困境下努力自救精神的“光环”辐射、老俞多年积攒下的口碑与影响力、直播团队的运营与供应链的支撑、独特商业形态下流量集中于主播的“力出一孔”······

有媒体曾报道，在2022年时，东方甄选的粉丝量在经历半年缓慢的攀爬后，到达了 100 万。这种粉丝体量的的账号在直播带货圈难言出彩。但某天，有人将董宇辉直播的短视频转发至朋友圈，被抖音运营所关注，在此之后，董宇辉一段将近两分钟的直播短视频迅速升至抖音热榜 TOP1，大量媒体集中推送报道了董宇辉和东方甄选，只用了三天时间，账号粉丝量就飙升到了 1000 万。

你可以不相信俞敏洪，不相信东方甄选，不相信董宇辉，但你要相信抖音凭空“造星”的能力。

在恍若隔世的2022年，抖音在健身类目创建的任务完成后，把刘畊宏的流量给了董宇辉。

虽然普通人逆袭开挂走上人生巅峰的爽剧人人爱看，但董宇辉的成功是种种偶然叠加而成的必然，而非白衣骑士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个人英雄主义演绎。

谁说只有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直播电商的商业模式注定了机构与主播之间天然存在着微妙的博弈关系，要想直播带货，就得把主播推到聚光灯下，要想货卖的好，就得包装主播的人设，在去中心化的算法平台上打造围绕主播的中心化体系。

既想造星，又不想被星牵制，既想去中心化，又不得不中心化，怎么看都拧巴得不行。

MCN与主播之间的信任链条本就脆弱，“顶流”再这么一闹，恐效仿者众。

想必很多MCN公司的老板们正脊背发凉，面如黄腊，毕竟大大方方白送一家1.4亿利润公司的胸襟不是人人都有的，万一旗下哪个主播反水，拿“先例”当“惯例”用，这生意还怎么转下去？“你老俞做得出，我们跟不起啊。”

俞敏洪和董宇辉带了一个很坏的头。

况且东方甄选还是一家上市公司。

虽然董事会和薪酬委员会同意了这种近似“白送”的“分手”方案，但看看董事会和薪酬委员会成员的组成与结构，做出决议还用的着“恳请”？所谓程序正义的背后，广大中小投资者的利益被置于何处？

毕竟，俞敏洪任性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做客物美创始人张文中直播间时就曾说：“东方甄选现在做得乱七八糟，没有任何提建议的本领。”还曾说自己要“未来要远离纷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吃的是MCN的饭，就别砸直播带货的锅，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作为MCN机构的老板，平衡好公司与主播之间的利益关系，既是商业智慧的体现，也是上市公司治理的题中之意，更是管理者应尽责任的份内之事，用最粗暴、最任性，最情绪化的方式处理，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于人为不情，于己甚无谓乎？

7月26日东方甄选的股东电话会上，俞敏洪对广大股民说，希望大家能够再相信东方甄选一次。

去年，俞敏洪曾在某次论坛上发言称，新东方曾因自己决策失误丢掉很多钱，但不能因为错误决策对就对自己失去信心。

面对股价暴跌，质疑声甚嚣尘上，如果上天再给俞敏洪一次重来的机会，不知道他是否能从历史上的多次决策失误中吸取教训，找回信心。

截止7月26日收盘，港股东方甄选报收9.5港元，跌超23%。

回望2021年7月，“双减”政策落地，新东方股价暴跌9成。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本文首发于钛媒体APP，作者｜马金男，编辑｜房煜）（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与平台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