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深瞳商业，作者 | 河马君、楚青舟

第八届虎扑女神大赛，从16进8开始，几乎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半退休”的职业棋手、B站综合棋牌第一名、“尊名”长达数百字的造梗女神战鹰几乎改变了虎扑大赛的玩法，一次次刷新投票记录，剩下的部分就是等待来自B站的抽象女皇，登顶自己忠诚的虎扑。

四强战时，有人做了一张梗图，说四强是金庸宇宙内战：小龙女（刘亦菲）、周芷若（高圆圆）、赵敏（贾静雯）、神雕——机灵抖得很好，战鹰本人在直播间亲自赞（破）赏（防）。

但实际上，当时大部分人都清楚，什么小龙女周芷若，论投票谁都打不过这只沙雕（不是）。

有朋友半开玩笑地问我，这几年消费市场流行物美价廉的“平替”，蜜雪冰城大杀四方，景德镇平替大理……女神市场是不是也开始“平替”了？

答案并非如此。

其实，战鹰登顶虎扑女神意味着什么，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去思考。毕竟直男群体在舆论场从来没有那么受到待见和观众。

但实际上，“战鹰”替代“高圆圆”成为虎扑女神冠军，本质是“直男经济”等待蜕变的一个标志。

如果说刘亦菲和高圆圆是油画美人，是直男记忆中的白月光；那战鹰就是高清VR虚拟现实技术投影，同为“女神”，二者的交互性天差地别。

在整个女神大赛中，战鹰每一场PK的得票率都超过90%，可以说是遥遥领先……

这当然是“技术”的胜利，但“女神”一词也确实开始有代差：“女神”的变化也是观念的变化，在整体舆论场被厌弃的直男似乎逐渐收敛“身体凝视”，也慢慢不那么“舔”了？

另一方面，职业棋手们对直播和网红的参与度之高，也成为当下注意力经济多元化的一个指标。

制造战鹰：虎扑女神，MADE IN B站？

战鹰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在于，她的形象，甚至都不是她自己创造的。真要比玩梗，战鹰都不一定比那些高强度直播的虚拟主播强。

战鹰的本职是职业围棋运动员，她在直播上的成功实际上带有强烈的偶然性。不少自媒体这几天都在谈论她的“平民色彩”，确实如此：

论职业战绩，战鹰平平无奇，甚至因为某年在女子围棋甲级联赛下出2胜16负的“神迹”长期被嘲笑为职业棋手的地板；

论颜值，同为职业棋手的俞俐均、黑嘉嘉都比她水平高；

甚至论抽象，虽然是B站的抽象女神，可真看过她直播的人都清楚，战鹰对“抽象文化”的理解也就是边缘水平，孙笑川吧随便一个吧友都比她抽象，包括围棋水平天花板的柯洁也比她抽象。

而战鹰奇妙的地方是，她认真生活、努力比赛的“前半生”看起来喜感十足，而面对网友那种几乎可以把人情绪带崩溃的高强度调侃，她接得不卑不亢。

战鹰很少主动玩梗，甚至许多时候她是很真诚地在谈一些严肃的问题，但互联网就是这样，荒诞中带一点残酷——编出来的段子有什么意思，真的反应才好玩儿。

一个很流行的说法，战鹰是“天生抽象圣体”，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个来源于网络玄幻小说的名词是很残忍的：就像小说里的宗门，实验1000个童男童女，活下来的自然是圣子圣女，那些死了的呢？

人们跑过去“围观”各种笑料并玩梗的时候，知道谁是“天生抽象圣体”吗，如果不是，可不就心理崩溃了吗？

最初，战鹰的直播是玩票的性质，山西队一名成绩不佳的女子职业围棋手想在B站试水搞点兼职，这原本是网络上完全不需要注意的一件小事。

惨淡数月之后，她几乎也要放弃了，但后来的故事有点不太一样，十年讲棋无人问，一朝抽象天下知。

现在B站切片上存留着战鹰早期驯服抽象人群的珍贵影像，比如“战鹰战鹰你几岁？三岁啦！”比如手持鳄鱼的惩罚者“夹你夹你”……至于你问她到底是因为哪个切片火起来的，天知道。

事情吊诡的地方就在于，B站到底有什么“流量密码”，连B站自己都不清楚。

某种意义上，无数的up主都是打字的猴子，只要他们持续敲打键盘，总能打出一部《莎士比亚全集》。

直到2022年10月，战鹰的粉丝数也不过是5万人，她最初被人注意还是因为这个妹子“搞抽象”。众多切片飞舞，原因只有一个：她的抽象浑然天成。

2-16是真的，八定王是真的，因为被说“棋力不行，天赋平平”破防是真的，带着两大杯咖啡去给金主爸爸道歉也是真的……

她是非常真诚地在“沙雕”，或者我们换个说法，创造了“战鹰”的是B站的弹幕和切片，而战鹰本人只是配合提供素材。

你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开始的，就像普通围棋爱好者进入“大雪崩”，根本算不清楚变化。

南美丛林里的鳄鱼动了几下嘴，女神界就产生了一场风暴，这是我们能够看到的一切，是战鹰的“成长轨迹”。

而这种“强交互性”的抽象本身，似乎才是这届直男的最爱。

所谓“直男审美”：一直很邻家，但逐渐“智性”

很巧，虎扑的“女神大赛”最初也是个玩票活动，一群直男闲得蛋疼搞出来的赛博选美。

现在看来，早期女神大赛充满了屌丝气质，高圆圆邱淑贞并不会真的来“参选”，但JR们还是投得很热情。

实际上，从“虎扑女神”的内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直男在审美坐标系中是很保守的。

从贾静雯、佟丽娅、高圆圆、刘亦菲一直到李沁，他们钟情的女神一直都是“古典美人”，最后的赢家不会是腰细腿长，新鲜热辣的网红欲女。

有一种可能，虎扑的“老保”倾向本身可能也是受到舆论影响的产物，刘亦菲贾静雯都是折中选项，她们“好看”，同时女性观众缘也很好，选她不会被激烈地批评为“男凝”

——实际上最新的“女神大赛”已经在刻意淡化“选美”的属性，“一群月薪3000的屌丝对大美女评头论足，选完你哪怕能见一面呢”，这个活动在微博、小红书的风评是可以想象的。

但说到底，这就像某些机构评选“全球最美的100张脸”，评选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

又或许在我们的文化语境中，“女神”这个词本身带有一定的形而上的禁欲想象的成分，所以在“评选女神”的时候，“气质”这个带点玄学的要素占比很大。

当女神从去年的李沁轮替成今年战鹰，这种“气质”的外壳是从“昆曲”换成了“围棋”，从这点上看老保们的审美其实也没有变太多。

你可以说虎扑和B站的死直男压根不懂女人，确实也只有对女性依然抱有旧时代幻想的群体，现在还在谈论“女神”——她应该文静、柔美，永远娴静自若，就像从前隔着窗户偷偷看得邻家姐姐那样。

刘亦菲、贾静雯、李沁，随便一个在娱乐圈都是公认的充满“邻家气质”，这种气质的本质是亲和力、没有攻击性（攻击性和有性格不一样，邻家姐姐也可以是有性格的）。

而战鹰，算是另一种邻家姐姐。这一届的虎扑女神其实并不“低配”，围棋给人的感觉是“聪明”，而战鹰有一种蠢萌而恰好的优秀。

中国棋院成立以来，一共有780名职业围棋手定段成功，战鹰二段是著名的八定王，却也是现役的300名棋手之一，单论事业，她进入了历史前1000名，这真的不算成功和优秀么？

高考分省前1000名，就叫“学霸”，是别人家的孩子，只不过战鹰通常以“职业围棋地板”、“2-16神迹”、打勺差点气死彭教练的“学渣”形象出现——学霸中的学渣，这可能是当代最讨喜的人设。

绝对实力不弱，却没有学霸的架子，反而是个纯逗比，这也是战鹰在清华、北大等知名高校的真学霸群体中都吃得开的原因之一，她和学霸们气质相投，共享优秀的底色。

再举2个例子或许会更加直观：

张河清教授：

现实中是广州大学粤港澳大湾区文旅发展研究院院长，在网上是著名的玩梗专家。论抽象能力，他应该可以做战鹰的博导。说实在的我有时候完全看不懂……

浙江大学陈闲：

同样是现实中的学霸，但主打一个拍段子极尽搞笑之能事，被网友们戏称为“浙大之光”……

而在这个基础上，“直男审美”也是在变化的，随着舆论大环境下男女激烈对立，“身体凝视”逐渐收敛，颜值、身材的作用进一步弱化，在女性重新开始欣赏“野蛮身体”的时候，男性逐渐推崇“智性”审美，这很有意思。

同时，新一代的男生更欣赏“强交互”、“触手可及”的美，刘亦菲远在天边，即使夺冠也只会公式化地回复“感谢网友的喜爱”，战鹰就不同了，她每天给你直播自己参赛的心路历程，还会读你的SC，谢谢你上舰长……

你和虚空舰队统帅有直接互动的机会，同样是优秀的邻家姐姐，你选连微信都加不上的，还是每天和你一起玩儿的？答案显而易见。

只有直播才能救围棋？战鹰真正的价值，是“接应手”

而另一方面，战鹰的“封神”，也是围棋圈“圈层经济”破局的接应手。

如果说美依礼芽在《浪姐4》投票的断层式领先，是二次元圈层力量的展现；

那么相比之下，围棋圈是个小众得多的圈层，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而是更渴求能借势新媒体的力量，实现破局。

我们之前其实谈过：后AI时代的围棋一直在寻找构建新生态的出路，详见《下不赢AI的围棋手们，开始成为虚拟主播》。

包括战鹰本人也曾经表示，按围棋比赛规则，输棋是拿不到对局费和奖金的，瓶颈阶段的她挣不到多少钱。养活自己，是她开直播的一个重要原因。

某种意义上，战鹰和柯洁一样，都算是“围棋圈”向互联网探路的马前卒，职业棋士和网上的“综合棋牌”类目，应该算是双向奔赴。

战鹰自己在第八届虎扑女神大赛开始时，对自己参选的认知也没有跟上，觉得“都是乐子人在搞我”，甚至在直播间问出了“选我的都瞎了吗？”

——直到她发现大半个围棋圈，包括前辈棋手和赞助商都在关注这次比赛，才意识到除了乐子人，还有真心希望她得这个“女神”的朋友。

八次世界冠军得主、重庆市围棋协会会长古力在第一时间转发了“虎扑女神”冠军的消息，并对战鹰表达了祝贺，这也是“主流围棋”对战鹰的态度。

收入颇丰、受关注度颇高的男足、男篮，这两年在网上都被喷的不行，圈子内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齐心协力”。

同样，相比之下，日子过的很苦的围棋人，在网上的口碑却正面得多，围棋圈也要团结得多。

古力绝不是唯一关注战鹰的大前辈，他的师兄常昊还进入过战鹰的直播间一起讲解比赛，中国围棋“绝代双骄”的态度，显然是很说明问题的。

甚至战鹰还在某次直播中惊呼过“什么，聂老关注了我？”然后亲自验证了来自棋圣聂卫平的“凝视”，引来直播间群众高呼厉害。

聂卫平当然是认识战鹰的，他们一起解说过不少围棋比赛。而且众所周知，一生好强的聂老，在听说战鹰“从没喝醉过”以后两眼放光，“那我要跟你喝一喝！”要不是身体情况不允许聂老拼酒，身边工作人员极力劝阻，战鹰可能成为第一位战胜棋圣的女棋手（不是）……

认真地说，聂卫平、古力、常昊这些围棋巨咖都是有战略眼光的，战鹰最大的价值，是她可以带着围棋破圈。

我们如今可以在B站看到世界冠军周睿羊直播唱歌，看到美女棋手范蔚菁、谢少博满世界八卦职业大神，连笑和柯洁一起抽象，本质上都是围棋界有意识地在向网络世界行进。

柯洁或许有的是出路，但对于腰部以下的众多职业棋手来说，如果有一天，竞技围棋的模式真的无法继续，战鹰为他们打了一个新的模板。

战鹰直播最核心的资源，其实是她的“朋友圈”。顺着她的生活叙事，你不仅可以知道“柯洁”的另一面，了解芈昱廷的惊人天赋，还能知道某些九段棋手在11岁的时候全队面前光屁股的光荣历史……

这么说吧，战鹰其实是个知识博主。她的核心技能，是将围棋世界的琐事从迷雾中一点一点搬运到光照下，让观众看到。

会玩梗的主播多了，战鹰算老几。但是好友是柯洁连笑，男朋友是范胤、日常和古力聂老接触，还认识高星、俞妹妹这样的真美女棋手，这样的主播还有谁？

她是围棋世界落在网络上的接应手，不管最初是不是有意的，在莫名“火起来”以后，围棋世界成为了战鹰独特的底牌，这应该是个事实。

在整个“棋牌”标签下，战鹰的粉丝牌无可匹敌。

美女象棋手林延秋说过，“我的直播间有一半都是‘鹰在飞’，舰长群里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战鹰老师的粉丝，剩下的是两栖粉”——战鹰的粉丝粘性高、互动强、有二创能力、而且有强烈的消费意愿。

这是每一个平台都需要重点研究的，“她经济”短期不太行，那么“他经济”呢？新一代男性为自己花钱这个大风口，谁会不想抓一抓。

这才是战鹰的根本价值，谁也不知道究竟为何的那个“流量密码”，最有可能从她身上破译。

整整90年前，1933年，吴清源用“三三、星、天元”的新布局，开启了一整个新纪元，和本因坊秀哉的那盘棋输了，但在布局之争和围棋权力的争夺上，吴清源都赢了。

我看这一局，围棋界又要赢，而战鹰，恰好是他们突破常规的那一手“天元”。

只不过，这一代直男，不会再像当初面对高圆圆时一样，到处叫嚷着“赵又廷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们或许只盼着范胤八段作为“新角色”，和战鹰老师一起多出些抽象的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