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美国地区性银行陷入持续动荡之中。

3月初，硅谷银行、签名银行、Silvergate银行倒闭；5月1日，第一共和银行倒闭，被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后出售给摩根大通，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大的破产银行；5月4日，第一地平线银行（FirstHorizon）股价暴跌并终止与道明银行的并购协议。西太平洋合众银行（PACW）、阿莱恩斯西部银行（WAL）股价同日暴跌，宣布寻求出售。

在收购了第一共和银行后，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JamieDimon）表示，“（美国）银行体系很稳定，这部分危机已经结束。现在，让我们做个深呼吸。”

但是，持续发酵的地区性银行危机，毫无疑问已经触发了一场银行业的信心危机。美国对冲基金经理、潘兴广场创始人比尔·阿克曼表示，由于金融监管机构未能更新和放宽其存款保险制度，美国地区银行体系将面临风险。阿克曼将此形容为“给棺材板上钉了更多钉子”。

风暴一周

5月前四个交易日，美国银行股连续大跌。银行业指标KBW银行指数（BKX）连跌四日至2020年9月以来低位；地区银行指数（KRX）周四收跌3.5%，地区银行股ETFSPDR标普地区银行ETF（KRE）周四收跌近5.5%，均连跌四日，分别刷新2020年11月和2020年10月以来低位。

不过，周五美国银行股全线反弹，BKX收涨4.6%，KRX收涨4.7%，KRE收涨6.3%，终结四日连跌。即使如此，反映美国地区银行股整体行情的KRX和KRE指数本周依然大幅累跌约8%和10%。

正是第一共和银行的倒闭，催生了这一周的风暴。

3月，第一共和银行遭遇储户挤兑。彼时，该行曾获包括摩根大通在内11家华尔街银行注资300亿美元试图纾困，但其状况在数周内持续恶化，资金大量外流。其一季报披露存款流失超40%，从1764亿美元下降至1044亿美元。直到5月1日，摩根大通斥资106亿美元收购其大部分资产，并承担所有存款和一定的负债。

按照摩根大通与FDIC达成的协议，前者将支付106亿美元，用于收购第一共和银行大部分资产，包括1730亿美元贷款和300亿美元证券；同时摩根大通将承担约920亿美元存款，包括此前11家华尔街大行助其纾困存入的约300亿美元大额银行存款。此外，FDIC将分担第一共和银行的贷款亏损，涵盖约为130亿美元的单户住宅按揭贷款和商业贷款，并提供500亿美元的五年期固定利率定期融资。

第一共和银行的资产规模与早前破产的硅谷银行相接近。

据FDIC，截至4月13日，第一共和银行拥有总资产约2290亿美元。而截至2022年底，该行资产规模在美国商业银行中排名第14位，此前倒闭的硅谷银行和签名银行分别排在第16位和第29位。

与硅谷银行相比，第一共和银行的负债结构更为健康，硅谷银行资产中债券占比高达60%，而后者仅约15%。客户资质方面第一共和银行也比较优质，该行专注于为高净值客户提供服务。截至2022年底，第一共和银行100万美元以上的高净值客户数量为138000个，占全美的比例为4.45%。

但是大比例的高净值客户也促成了第一共和银行的失败。

伴随着硅谷银行的倒闭，市场恐慌情绪蔓延。该行多数的存款额都高于25万美元的存款保险上限，这些未受存款保险保护的存款大量流失。季报披露，该行一季度存款流失超40％，从1764亿美元下降至1044亿美元，其中流失的存款中95.9％为未受存款保险保护的存款。

为了应对流动性危机，第一共和银行不得不通过市场融资来应对流动性危机，但伴随着美联储持续加息，融资成本越发走高，而该行的信贷资产大多是低利率时期的低廉的抵押贷款。平均收益水平远低于资金成本，由此导致银行净息差迅速下降，继而崩溃。

下一个倒下的是谁

伴随着第一共和银行被收购，美国银行家和监管机构试图向投资者保证，危机最严重的时期已经过去。

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戴蒙表示，银行业危机的“这一部分”已经结束。周三，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为金融体系的健康状况作出担保。

但是，上周四新一轮抛售再次出现，又有几家地区性银行摇摇欲坠。问题主要集中在西太平洋合众银行和阿莱恩斯西部银行，前者一度跌42%至历史新低，收跌近28%；后者最深跌超27%，收跌超15%。上周五，摩根大通分析师团队提高了对几家区域性银行的评级，认为“有迹象暗示一些抛售已经过度”。当天，地区性银行股大举反攻，西太平洋合众银行涨81.7%，阿莱恩斯西部银行涨49.07%。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认为，这种反弹可能只是暂时的，并不意味着恐慌情绪的根本性转变。投资公司Villere&Co投资组合经理维莱尔（SandyVillere）表示，这更像是戏剧性抛售后的解脱性反弹。市场可能也在预期未来几天政府会对该行业进行某种干预。

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主任曾刚表示，本轮银行业动荡是否告一段落还需观察。但在美联储加息背景下，美国中小银行风险还将进一步上升，却是不争的事实。

以最新收到波及的西太平洋合众银行为例，该行虽然存在着与硅谷银行、第一共和银行等类似的共性问题，但直观来看，其账面问题要小的多。

比如，这家银行同样饱受着证券投资组合的账面损失。其季报显示，第一季度净亏损12.1亿美元，证券投资组合的未实现损失8.6亿美元。比如，西太平洋合众银行也有着一定比例的来自风险投资和技术客户的大量未保险存款，而这些客户正是在硅谷和第一共和国引发银行挤兑的客户。但这一比例并不高，该行在周三表示，联邦保险覆盖了高达75%的存款。

西太平洋合众银行的新问题是，其资产端有着相当高的房地产贷款规模，该行有超过四分之三的贷款用于房地产行业。这也反映出，伴随着美联储持续加息缩表和银行业危机的持续，市场对于房地产贷款的担忧开始出现，越来越多此前看来更为“健康”的银行被卷入风暴之中。

曾刚表示，从负债端看，美国中小银行存款流失、息差收窄的过程还远未结束。从资产端看，存量资产再定价过程中，银行资产减值压力和信用风险还将继续上升。此外，未来随着商业地产信用违约风险进一步蔓延，中小银行资产端有可能出现更多的风险暴露——2022年底，美国银行商业地产贷款70%左右由中小银行提供，占其总资产的比重接近30%。

市场信心也远未恢复，瑞银在一份报告中表示，投资者依然在关注“最弱的剩余参与者”，市场开始寻找下一家可能倒下的银行。 (本文首发于钛媒体APP，作者｜蔡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