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俊宇
上周在《内容创业洗稿,知识付费拆书》以及《再谈拆书:罗振宇抢了谁的饭碗》两篇文章中对洗稿、拆书两种现象进行过一些论述。
当时我把“洗稿”、“拆书”两件事情划等号放在一起,认为现在的知识付费做的事情和洗稿差不多,它利用了现在出版社不懂营销、不懂传播的缺点,对书籍进行二次加工,甚至媒体化传播、经验化解读。
我当时还说,知识付费靠“拆书”抢了传统媒体和出版社的生意。
出版社、媒体被人拆书,归根究底是因为没有好好对内容进行包装,再加上所谓的“体制问题”,没办法展开创新。
知识付费平台拆书,还是因为懂营销、懂产品,会做产品迭代和定价策略,产品形态比媒体做得更好,但它们因为出版政策门槛,没办法取代出版社。
媒体和出版社的从业者很容易站在道德高地上,觉得洗稿、拆书都是“盗窃”行为,进而抱怨媒体环境、出版环境,躺在情绪之中从不展开反思。
这次“呦呦鹿鸣”洗稿财新的事件,又是这个话题。
坦率说,我也曾经极度鄙夷洗稿者,每次出现类似公众号“呦呦鹿鸣”的争议时,都会站在原创者的一边。
到今天,我对此更释怀了。甚至想说一句,天下何人不“窃书”。
一
之前和朋友在微博上讨论过“拆书”这个话题。
我说自己那天写的公司分析稿,核心观点和核心数据其实都来自于长江证券几篇报告,我自己本身只是加工者,进行了媒体化的表述而已,其实和“拆书”没什么区别。
他当时提到,没有信息增量和理论增量的时候,其实都是在洗稿、拆书。
从这个维度来看,国内真的没几家不洗稿拆书的媒体,甚至是传统媒体。
以我知道的案例是,某家生活类杂志,记者往往是大段大段“抄书”,来表达某种观点,传递生活态度。传统媒体在撰稿过程中经常操作的另一种手段是,大段大段“抄论文”。这种“抄”甚至还有技巧。明明引用了1000字,可能只会标出200字,其他的内容全靠转换表述的方式进行表达。
这并不妨碍这家媒体成为中国最好的杂志媒体,它的销量是全国最好的,内容质量是全国最高的。它还诞生了一批最有名气,至今也还活跃在文化界的公共知识分子。
“大象公会”这种传统媒体人出来办的、公众喜闻乐见的自媒体也是如此。各种考据,无非是作者大剂量阅读了书籍、论文,再根据这些书籍、论文进行二次创作及表述。早期也的的确确在一些引用规范上没做到,导致别人说抄袭。但你能说人家不牛逼么?你能说“大象公会”没价值么?
二
我再就坡下驴提几个问题。
1、媒体引用财报、研报的内容,是不是需要给企业、研报付费?
2、媒体引用专家的评价,是不是需要给专家付费?
3、媒体引用书籍中的内容,是不是需要给原作者付费?
这么极端地提这种做法,我表达的意思只是,写论文、写书的人、写研报的人还没来告媒体呢。
媒体其实也只是整合者、表述者而已。只是要合适的地方感谢提供信息的人。
财新当然是可以提供中国信息增量最大的媒体,但财新不可避免地会存在“洗”研报、“洗”论文、“抄书”的稿件。
当然,“洗研报”目的是为了论点支撑,“洗”论文是为了论证严谨,“抄书”是为了文笔优雅。。
但我说这些并不是说“呦呦鹿鸣”没错。它当然有错,它错在文章中明明抄了1000字,却装作只是抄了200字,虽然一再感谢、致敬了当事记者,却隐瞒自己整合了更多资料的事实。
在文章开头仅仅只靠一个“本文所有信息,均来自国内官方认可、可信赖的信源,敬请诸君知悉”来蒙混过关,显然是没办法让财新满意的。
好歹要在文末注明引用了哪些文章不是?好歹要加上超链接给人家导导流不是?
这次和财新的碰撞,或许未来会让“呦呦鹿鸣”和“差评”这类著名的“洗稿媒体”一样,在内容操作过程中规范引用标准,在文末加上“致谢名单”。
财新有必要发飙,也必须发飙,因为这种发飙可以倒逼自媒体尊重媒体信息,未来在“洗稿”过程中对媒体的内容适度做出感谢,也利于让公众知道,那一段、什么内容、什么信息是从哪家媒体那里知晓的。
三
但这次事件财新是有必要进行反思的。这个不是几句简简单单的“我们是在做调查”、“我们的调查内容很棒”、“我们做调查很辛苦”、“我们做调查很光荣”、“现在的读者太愚蠢”就能安慰自己,进而进一步沉溺在自我世界中的。
魏武挥老师之前在《财新,一家不smooth的媒体》中吐槽过财新的产品问题。
1、UI、操作太吃力,不符合人性;
2、文章连他这种传媒老师都看不懂,看得太吃力;
3、内容收费导致传播有限,阅读量与友媒的同题不在一个量级;
4、记者名气小于实力;
魏武挥老师甚至提到这样一句很关键的话: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财新应该做几个公号,洗洗自己的稿。与其放着别人通读完用你的材料做稿子,这事何不自己干?故事性再强点,网感再多一点,给自己主阵地导导流,也没啥不可以的吧……财新应该建立一个媒体矩阵,不是今天这种各种收费各种垂类细分,而是叙事方式要有层级。
这里的“叙事层级”我理解的是,不强行按照媒体的规范化表述来进行创作,而是用一个团队学习自媒体进行情绪化的二次创作。
是的,媒体创作是一种规范型文体,它必然存在各种限制。很大程度上没办法情绪化创作,导致传播范围受限。
对魏武挥老师这句话,我用他常用的一个词来说就是,“深以为然”。
这样的类似建议其实在出版业也有。“理想国”出版公司书之前总被人拆,一位出版业的朋友提到说,不如自己组建个“增长黑客”的团队,拆自家去做内容付费。的的确确,现在看理想APP做得就是这种事情。
媒体自己的内容,理应好好用起来。
四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罗振宇,但是他的理论增量真的很多。有个理论我也真的非常认可:公众是女性。
我甚至在和人聊天时经常剽窃他这个观点。所谓“公众是女性”指的是,公众是情绪化的,它们需要需要你关心、照顾她的情绪。
你和女朋友吵架时,也许是女朋友不讲道理,但是必须要先承认错误,因为这样才能证明你爱她。你女朋友和别人吵架时,也许是女朋友的错,但你先要认同女朋友的情绪,因为这样才能证明你爱她。
这句话有性别歧视之嫌,但的的确确就是如此,甚至男性也是如此。
放到媒体传播中,公众很多时候并不关心谁对谁错,只是希望能在情绪上得到认可、获取赞同。甚至媒体某种意义上也起到了情绪按摩的效果。
媒体需要层层推导、步步论证,还要不偏不倚,当然让人缺乏爽感。但是自媒体却可以由着公众的心意去渲染话题、表达认同、迎合情绪,自然而然容易传播。
可是媒体和自媒体在当下的环境中,本身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现在的传播路径,已经成了自媒体情绪化爆料,媒体跟踪调查。或者媒体调查报道,自媒体渲染扩大。最终使得真相得到最大程度的传播,让监管曾不得不重视问题、解决问题。
媒体看待自媒体的“洗稿”时少一些情绪化的有色眼镜,你自己写稿不都总说看待问题要理智客观么?
自媒体洗媒体稿件时,好歹也要规范引用,哪里用了别人的内容大大方方承认不好么?
大家都是如今中国传媒环境中让公众知道更多的人,或者用情绪倒逼公正的人,互相拉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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