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一

“一个有钱女人，想借钱买个上市公司实现一下梦想，却遭遇了现实残酷狙击，土豪老公挺身还击”的大女主故事，终于有了终极答案。

4月16日，证监会官网发布了《行政处罚决定书》以及《市场禁入决定书》，对万家文化、龙薇传媒责令改正，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60万元罚款；对万家文化前董事长孔德永、黄有龙、赵薇、赵薇的哥哥赵政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30万元罚款，对黄有龙、赵薇、孔德永分别采取5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这场2016年启动的，格格对上市公司万家文化的收购，牵涉到格格的朋友圈，黄有龙此前的职场经历，他们的巨额财富究竟来自哪里；牵涉到彼时还可以看到tomorrow的tomorrow系；牵涉到10年五次卖壳的上市公司万家文化，牵涉到信格格、被套牢的中小股民；以及，如果你还记得，在万家文化反复的重组中，被拖到负债累累，最终撒手人寰的创业者茅侃侃。

与这幕大戏全程相伴的背景音乐，是格格与监管层的隔空喊话。在他们那些故作呆萌、呆傻、呆若木鸡的文件中，真相无限接近又无限模糊。

证监会此次公布的处罚文件里，一并披露的还有赵薇与黄有龙的申辩，以及证监会的回应。

这幕大戏，是注定永远看不到全部真相的，但每一次，你总是能多看到一些，沾着血和泥的。

二

党九是在万家文化公布了由格格主导的重组计划后，买入万家文化股票的。当时她跟我说的理由是，赵薇家那么有钱，没问题的。

估计党九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思考的小朋友，毕竟当时万家文化当年的公告中，系统性地给大家展示了一下格格家多有钱，比如赵薇及黄有龙持有金宝宝控股等多家上市公司股权，截至2016年12月31日，上述股票市值约45.22亿元，相关资产总价值约56.63亿元等信息。

万家文化和格格一起敲黑板，注意了，注意了，各位小盆友，虽然收购上市公司的龙薇传媒注册资金还没有实缴，但是你们看看，这位实际控制人，多有钱啊。虽然收购上市公司的钱大部分是借的，可是你们看清楚，这实际控制人，多有钱啊，人家完全有支付能力啊。

只是，兜里的钱给你看看，说我们一起玩耍吧，和真的拿出来为你花，那完全是两码事。

让证监会很不开心的，也是这个问题——龙薇传媒想跟金融机构借的30亿元，没有获批后，龙薇传媒并未动用其强调的“还款能力”来继续推进收购，而是称其资产大部分在境外而停止收购。

在处罚决定书中，证监会表示，资产在境外这一客观情况是显然能够提前预知的。因此，龙薇传媒强调的“家庭资产”“还款能力”加上其名人效应，实际上对市场和投资者产生了严重误导。

那意思是，“你辣么有钱，你倒是花啊”。

三

赵薇和黄有龙是不会花这个钱的，事实上，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花自己的亲钱。

在龙薇传媒的公告中，收购资金15亿来自于西藏银必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借款，另有近15亿来自于金融机构。

这家金融机构，事后浮出水面，为中信银行杭州分行。

如果钱借不到怎么办？

黄有龙在询问笔录中说的很清楚，

“自始至终，银行方面都是孔德永联系的，我和赵政都没联系过银行…在赵政去杭州和孔德永谈上飞机前（股份转让变更为5%前），我和赵政说不要做了…至于后面取消收购，我觉得这个事情没办法做了，就不做了…孔德永让我们留5%的股权，我其实真不想要，但出于信用，我最后还是同意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用自有资金进行收购”。

钱，是有的。给你们看看，是无妨的。什么？要我花钱？你在说什么？

四

忙着为万家文化找寻下一个风口上的重组概念，还忙着为赵薇夫妇联系银行贷款的孔德永，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起来，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在焦灼地等着他的钱。

他的名字叫茅侃侃。

茅侃侃欣赏孔德永。这位大哥有江湖情义，很靠谱，听自己讲游戏创业项目时，总是认真地做笔记。大哥讲给他的，关于自己成功失败的故事，他反复讲给自己所有的合伙人听。

2015年9月万家电竞成立，出资390万的茅侃侃占比39%。他的内心深处，是信任大哥的。

即使到了一年后，上市公司被龙薇传媒晃点收购，打乱了茅侃侃公司此前的融资节奏；哪怕这场充满争议的收购之后，万家文化匆忙变身祥源文化，祥源文化对万家电竞的态度，是只想迅速甩掉这个包袱，最终成了压垮茅侃侃公司的最后一颗稻草。

在资本大浪中，不断被拍懵逼的小人物茅侃侃，都没怪过孔德永。

他在采访中告诉过记者，“在赵薇收购计划破产后，孔德永将赵薇、黄有龙方面的资金全数退回且未追讨违约金。他从孔德永身上也看到了江湖情义的一面”。

根据谷雨实验室的报道，1月18日，在茅侃侃自杀的前一天，他把万家电竞的法人由孔德永正式变更为他自己。这一变更是在他的三位合伙人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完成的，三个合伙人问茅侃侃，“公司已经这样，成为法人后的后果想过吗？被认定为老赖，就坐不了飞机、上不了火车了”。茅侃侃很决绝地表态说，“那我就成为不能坐飞机的人，不能坐火车的人呗，老孔不容易” 。而他自己，“虱子多了不怕咬”。

让合伙人最终得以接受的提议是——把老孔换出来，也许他会在拿到上市公司股份转让的某笔钱后，愿意出手解决一下员工欠薪问题。但茅侃侃不想把条件谈在先，否则像是某种胁迫。

让茅侃侃愿意信任的，依然有孔德永对待赵薇夫妇的江湖义气。

孔德永对赵薇夫妇究竟有多好？按照龙薇传媒此前公布的借款计划，其中15亿来自于利率较高的西藏银必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借款，另有近15亿来自于孔德永为他们奔走的，利率较低的中信银行杭州分行。

黄有龙在询问笔录中也表示，“赵政他们希望30亿元全部由银行提供，这样成本能下来…如果银行同意提供30亿元，赵政他们会把银必信15亿元还掉”。

他不仅要为他们找钱，还要尽力多操一份心，尽力让格格夫妇借的全部的钱，都是来自银行的低息的钱。

只是，孔德永对待格格夫妇的义气与体贴，并未展现在茅侃侃身上。茅的三位合伙人在事后接受谷雨实验室的采访时说，后来的事情让他们感到后悔，（他在）跳火坑。

五

茅侃侃走了，孔德永从万家文化中全身而退；党九还套着，赵薇的50亿身家毫发无损。当然，如果不是监管介入，这个故事的结果还可以更癫狂。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更弱的一方？这不仅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也许更因为胳膊总想抱上别人的大腿。

我的一个天资很不错的朋友，决定追随一位位列成功人士的大哥去创业。

大哥给的工资不高，期权很苛刻，但表现地对我的这位朋友极为信任，通过交给他很多很多工作的方式。大哥给的还有一句含糊的，“你做了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我问这位朋友，为啥要跟他一起创业，他说，“大哥说了，他心里都有数，我觉得他在利益上，一定不是个小气的人，不然人家能这么成功么。太多地跟他去讲价格，显得我很没有格局”。

我很想告诉他，许多“成功人士”，真地都很小气。

这背后的原因夜很简单，如我的这位朋友这样，愿意表现给成功人士看，跟他们发生某种联系的人比比皆是。仿佛只要跟成功人士发生了某种关联，自己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你想通过接近成功人士接近成功，那他们愿意接近你啥呢？答：你的奉献。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们看懂了这一切，他们面带微笑，点点头，来吧少年，证明自己给我看，努力哦。他们手里自此多了一重筹码，叫“你的讨好”。

当你看到了格格兜里的钱，愿意跟她一起去追梦赚钱时，其实那钱不是给你花的，是为了让你把自己的钱掏出来的。

当你看到了大哥的义气，愿意去奉献跟随时，也许那根本不是啥义气，只是大哥的讨好。

这是你情我愿的奉献，这也是你若讨好、我便全收的剥削。

【钛媒体作者介绍：作者 | 林默，微信公众号：花儿街参考（ID：zaraghost）】